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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楚辭·九懷》原文翻譯賞析
匡機(jī)
【原文】
極運(yùn)兮不中，
來將屈兮困窮①。
余深愍兮慘怛，
愿一列兮無從②。
乘日月兮上征，
顧游心兮鄗豐③。
彌覽兮九隅，
彷徨兮蘭宮④。
芷閭兮藥房，
奮搖兮眾芳⑤。
菌閣兮蕙樓，
觀道兮從橫⑥。
寶金兮委積，
美玉兮盈堂。
桂水兮潺湲，
揚(yáng)流兮洋洋。
蓍蔡兮踴躍，
孔鶴兮回翔⑦。
撫檻兮遠(yuǎn)望，
念君兮不忘。
怫郁兮莫陳，
永懷兮內(nèi)傷。
【注釋】
�、贅O：窮盡。運(yùn)：轉(zhuǎn)動(dòng)，移徙。“極運(yùn)兮不中”，《楚辭章句》：“周轉(zhuǎn)求君，道不合也�！�
�、陧�(mǐn)：同“憫”。慘怛(dá)：憂傷，悲苦。一列：全部陳述出來。
�、垲櫍壕祛櫋Ｓ涡模邯q言涉想�！肚f子·駢拇》：“竄句游心于堅(jiān)白同異之間。”鄗(hào)：同“鎬”，周武王姬發(fā)的都城。在今陜西省長安縣西南。豐：周文王姬昌的都城，在今陜西省戶縣境內(nèi)。
�、軓浻[：歷觀，遍觀。九隅：九州。蘭宮：長滿蘭草的宮室。
�、蓍偅阂蛔鳌笆摇�。藥：白芷。奮搖：指各種香花芳草蓬勃生長開放。
⑥菌：通“箘(jùn)”，即笛桂，又稱肉桂，一種香木。觀(ɡuàn)：宮廷或宗廟大門外兩旁的高建筑物。也指樓臺(tái)亭榭。觀道：樓臺(tái)旁的路。
⑦蓍蔡：老神龜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蓍，當(dāng)作耆”。耆，老。蔡，《章句》：“大龜也�！薄冻o補(bǔ)注》：“《淮南》云：‘大蔡，神龜。’注云：‘大蔡，元龜所出地名，因名其龜為大蔡�！�
【譯文】
周轉(zhuǎn)求君卻得不到信任，
委屈歸來陷入困頓貧窮。
我心中憂傷啊無限悲痛，
想盡訴忠心竟無路可通。
乘駕日月飛上朗朗天空，
顧念追思周代豐都鎬京。
遍觀天下九州山川形勢(shì)，
徜徉在香潔高雅的蘭宮。
香芷的屋子，白芷的住房，
百花蓬勃開放，四處飄香。
菌桂掩亭閣蕙草飾高樓，
觀道縱橫交錯(cuò)密織如網(wǎng)。
金銀珠寶委積四處堆放，
華美的寶玉擺滿在庭堂。
河水飄桂花潺湲溢芳香，
水流揚(yáng)微波浪花泛洋洋。
老神龜在岸邊跳躍爬行，
美孔雀白仙鶴回轉(zhuǎn)飛翔。
登高樓撫欄桿遠(yuǎn)處眺望，
懷故國念君王時(shí)刻不忘。
心中憤懣郁結(jié)不能陳訴，
永久的懷念呀內(nèi)心悲傷。
【賞析】
這首詩抒寫詩人去國與戀國的內(nèi)心矛盾沖突。他周轉(zhuǎn)求君得不到任用，想陳述忠心也無路可通。他只好超越現(xiàn)實(shí)，乘駕日月飛上朗朗天空，去追求理想中的世界。那里雖然寶金葵積，美玉盈堂，但詩人內(nèi)心仍然懷戀故國，“念君兮不忘”。
通路
【原文】
天門兮地戶，
孰由兮賢者?
無正兮混廁①，
懷德兮何睹?
假寐兮愍斯，
誰可與兮寤語②?
痛鳳兮遠(yuǎn)逝，
畜鴳兮近處③。
鯨鱏兮幽潛，
從蝦兮游陼④。
乘虬兮登陽，
栽象兮上行⑤。
朝發(fā)兮蔥嶺，
夕至兮明光⑥。
北飲兮飛泉，
南采兮芝英⑦。
宣游兮列宿，
屈原思國順極兮彷徉⑧。
紅采兮驛衣，
翠縹兮為裳⑨。
舒佩兮綝纚，
竦余劍兮干將⑩。
騰蛇兮后從，
飛駏兮步旁國。
微觀兮玄圃，
覽察兮瑤光。
啟匱兮探筴，
悲命兮相當(dāng)。
紉蕙兮永辭，
將離兮所思。
浮云兮容與，
道余兮何之?
遠(yuǎn)望兮仟眠，
聞雷兮闐闐。
陰憂兮感余，
惆悵兮自憐。
【注釋】
�、倩鞄夯靵y雜錯(cuò)，是非不分。廁：雜。
�、诩倜拢骸墩戮洹罚骸安幻摴趲ФP曰假寐。”愍：同“憫”。寤語：寤寐同語，日夜相處。寤：寤寐，醒時(shí)和睡時(shí)。
③鴳：通“鷃”，小鳥。
�、荀S(xún)：同“鱘”，一種大魚。幽潛：深水潛藏。從蝦：小魚蝦。陼(zhǔ)：通“渚”，水中小塊陸地。
�、蒡�(qiú)：虬龍，古代傳說中的有角的小龍。登陽：上天。象：《章句》：“神象，白身赤頭，有翼能飛也�！�
�、奘[嶺：在新疆西南境，自北而南，綿亙于疏勒諸縣以西，昆侖、天山等皆發(fā)脈于此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蔥嶺，山名。其山高大，生蔥，故名。”明光：《章句》：“暮宿東極之丹巒也�！�
�、唢w泉：《楚辭補(bǔ)注》：“張揖云，飛泉在昆侖西南�！敝ビⅲ红`芝的花朵。
⑧宣游：遍游。列宿：指天上二十八宿。順極：圍繞北極星。
�、帷凹t采”句：《章句》：“古本：‘虹采兮霓衣�！斌U(xīnɡ)：紅色的馬，這里用作形容詞，紅色的。翠縹(piào)：指淡淡的青云�？~：淡青色的帛。
⑩佩：系在腰帶上的飾物，多以玉石等為之。綝纚(chén lí)：《章句》：“緩帶徐步，五玉鳴也�！本D纚，即佩玉下垂的樣子。竦(sǒnɡ)：恭敬，這里的意思是執(zhí)、持。干將：寶劍名�！秴窃酱呵铩罚骸案蓪ⅲ瑓侨四�，干將之妻也。干將作劍，莫邪斷發(fā)剪爪，投于爐中，金鐵乃濡，遂以成劍。陽曰干將，陰曰莫邪�！�
騰蛇：一種似龍的飛蛇。騰：亦作“螣”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《荀子》云：‘螣蛇無足而飛�！淖釉唬骸熒邿o足而騰�！痹疲骸�，龍類，能興云霧而游其中�！憋w駏：即駏驉，神話中的一種似馬的動(dòng)物。
玄圃：同“縣圃”�！墩戮洹罚骸吧享燮�，見天園也。”瑤光：星名，即北斗第七星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《淮南》云：‘瑤光者，資糧萬物者也�！⒃疲骸幑�，北斗杓的第七星也。’”
啟：打開。匱(ɡuì)：盛物的箱子。探：取。筴(cè)：占卜用的蓍草。相當(dāng)：一本“相”作“所”，是，此句言占卜結(jié)果說明己命所值不吉。
紉：穿連，連綴。
道：通“導(dǎo)”，引導(dǎo)。之：往。
仟眠：昏暗不明的樣子�！墩戮洹罚骸斑b視楚國，暗未明也。”闐闐(tián)：盛貌，盛聲也謂之闐闐。(見王念孫《廣雅疏證》)這里形容雷聲很大。
陰憂：同“隱憂”、“殷憂”，深憂。感：通“撼”，震動(dòng)。
【譯文】
天上有天門，地上有地戶，
不知哪條路賢人能出入?
世上無公正好壞相混雜，
內(nèi)懷好品德何人能看出?
和衣而臥悲憫世風(fēng)日下，
誰能與我同心日夜對(duì)語?
悲痛鳳凰已經(jīng)遠(yuǎn)遠(yuǎn)逝去，
畜養(yǎng)鷃雀君王身邊親附。
大鯨鱘只能夠深水潛藏，
小魚蝦卻任意戲游洲渚。
乘虬龍飛上高空，
騎神象遨游蒼穹。
早晨出發(fā)離開西方蔥嶺，
傍晚到達(dá)東方明光山中。
來到北方渴飲昆侖飛泉，
游至南方采摘靈芝花英。
遍游天上二十八座星宿，
圍繞北極漫步徘徊空中。
鮮紅的彩虹做成紅上衣，
淡青的云朵做成青下裳。
徐行漫步玉佩叮咚作響，
握緊手中寶劍挺立眺望。
神蛇騰飛后面緊緊跟隨，
駏驉奔馳步步不離身旁。
暗暗地細(xì)觀看天帝園圃，
仔細(xì)地察看那北斗瑤光。
打開那小木箱取出蓍草，
悲嘆我命苦卦象不吉祥。
穿起蕙草發(fā)誓永辭濁世，
將別時(shí)又想起我的君王。
乘駕浮云自由自在逍遙，
浮云飄忽把我引向何方。
遙望楚國到處昏暗不明，
耳聞雷聲空中轟轟作響。
深重的憂愁震撼我心靈，
惆悵無所依煢煢自憐傷。
【賞析】
這首詩通過尋求賢人能走的通路，抒發(fā)了報(bào)國無門的憂傷苦悶。詩人用比喻手法寫君王不能任用賢才，致使鳳凰遠(yuǎn)逝，鷃雀近處;鯨鱘潛藏，魚蝦戲渚。接著寫詩人離世遠(yuǎn)游，他乘虬龍，騎神象，北飲飛泉，南采芝英。天國雖然美好，詩人內(nèi)心卻仍然系念楚國君王，希望有接近君王的通路。
危俊
【原文】
林不容兮鳴蜩，
余何留兮中州①?
陶嘉月兮總駕，
搴玉英兮自修②。
結(jié)榮茝兮逶逝，
將去烝兮遠(yuǎn)游③。
徑岱土兮魏闕，
歷九曲兮牽牛④。
聊假日兮相佯，
遺光耀兮周流⑤。
望太一兮淹息，
紆余轡兮自休⑥。
晞白日兮皎皎，
彌遠(yuǎn)路兮悠悠⑦。
顧列孛兮縹縹，
觀幽云兮陳浮⑧。
鉅寶遷兮砏磤，
雉咸雊兮相求⑨。
泱莽莽兮究志，
懼吾心兮懤懤⑩。
步余馬兮飛柱，
覽可與兮匹儔。
卒莫有兮纖介，
永余思兮怞怞。
【注釋】
①蜩(tiáo)：蟬。中州：指中國。《章句》：“我去諸夏，將遠(yuǎn)逝也�！�
�、谔眨合玻瑫�。嘉月：吉祥的日子�？傫{：聚集車輛。搴(qiān)：拔，摘取。
�、劢Y(jié)：束。榮：花。茝(chaǐ)：一種香草。結(jié)榮茝：謂用花和茝草作束結(jié)書信的帶子。逶逝：遠(yuǎn)逝。《章句》：“逶，一作遠(yuǎn)�！比ィ弘x開。烝：指君王�！墩戮洹罚骸啊稜栄拧吩唬骸譄A，君也�！�
④岱：泰山的別稱，也稱岱宗、岱岳。魏闕：皇宮門外懸掛法令的地方�！秴问洗呵铩彏椤罚骸吧碓诮Ｖ�，心居乎魏闕之下�！边@里作形容詞，巍峨高大的意思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許慎云，巍巍高大，故曰魏闕�！蔽海和ā拔 薄＞徘哼@里指九天�！墩戮洹罚骸斑^觀列宿，九天際也�！睜颗＃杭礌颗Ｐ�。
�、菹嘌穑阂嘧鳌跋嘌颉�，徘徊、游蕩。遺光：余光。周流：即周游。
�、尢唬哼@里指太一星，在紫微宮閶闔門中。淹息：停滯不前。
�、邥�(xī)：早晨的日光。皎皎：潔白明亮。彌(mí)：遠(yuǎn)，久長。這里形容道路遙遠(yuǎn)。
�、嗔胸�(bèi)：彗星�！墩戮洹罚骸靶耙曞缧�，光瞥瞥也�！笨~縹(piāo)：輕舉貌。通“飄飄”。幽云：幽暗的浮云。
⑨鉅寶：神名，又稱天寶，雞頭人身。(見《漢書·揚(yáng)雄傳》注)。砏磤(pān yīn)：石聲。雉：野雞。雊(ɡòu)：野雞鳴叫。
�、鈶缿�(chóu)：憂愁貌。
飛柱：神山名�！墩戮洹罚骸芭腔采裆�，且休息也�！逼墸喊閭H�！墩戮洹罚骸皻v觀群英，求妃合也。二人為匹，四人為儔�！�
纖介：細(xì)微，少數(shù)。怞怞(yōu)：憂貌�！墩戮洹罚骸俺钚拈L慮，憂無極也。”
【譯文】
樹林里不容鳴蟬停留，
我為何要留在中國九州?
喜吉日吩咐集聚車駕，
采摘玉英我要自飾自修。
用茝草把書信捆扎寄君王，
我將離開君王去遠(yuǎn)方遨游。
徑登巍巍泰山頂，
遍經(jīng)九天訪牽牛。
暫且趁著閑暇娛樂逍遙，
借著太陽余暉四處遨游。
仰望太一明星止步休息，
放松馬的'韁繩我要整休。
早晨初升的太陽明亮亮，
道路曲折漫長無盡頭。
回看彗星閃閃飛逝去，
眼觀幽云空中漫飄流。
天神鉅寶遷移石聲隆隆，
野雞一齊鳴叫雌雄相求。
茫茫一片何處盡展心志，
心生恐懼滿腔抑郁憂愁。
我的馬兒漫步飛柱山下，
看誰能做我的伴侶配偶。
終于沒有一個(gè)合乎理想，
我思緒綿綿啊愁苦悠悠。
【賞析】
這是一首寫去國遠(yuǎn)游的詩。詩人抒寫超越現(xiàn)實(shí)升空漫游的歷程，他上泰山，訪牽牛星，望太一尊神，看彗星輕輕飄去。天上雖然美好，然而“泱莽莽兮究志，懼吾心兮幬恃”，終究不是理想的處所。
昭世
【原文】
世混兮冥昏，
違君兮歸真①。
乘龍兮偃蹇，
高回翔兮上臻②。
襲英衣兮緹習(xí)，
披華裳兮芳芬③。
登羊角兮扶輿，
浮云漠兮自娛④。
握神精兮雍容，
與神人兮相胥⑤。
流星墜兮成雨，
進(jìn)瞵盼兮上丘墟⑥。
覽舊邦兮滃郁，
余安能兮久居⑦?
志懷逝兮心懰栗，
紆余轡兮躊躇⑧。
聞素女兮微歌，
聽王后兮吹竽⑨。
魂凄愴兮感哀，
腸回回兮盤紆⑩。
撫余佩兮繽紛，
高太息兮自憐。
使祝融兮先行，
令昭明兮開門。
馳六蛟兮上征，
竦余駕兮入冥。
歷九州兮索合，
誰可與兮終生?
忽反顧兮西囿，
睹軫丘兮崎傾。
橫垂涕兮泫流，
悲余后兮失靈。
【注釋】
①冥昏：昏暗無光。違君：離開國君。歸真：回歸純真本性�！墩戮洹罚骸皩⑷淹�，就仁賢也�！�
�、谫儒�(yǎn jiǎn)：高高的樣子。臻(zhēn)：至，達(dá)到�！墩戮洹罚骸靶袘蝈塾�，遂至天也。”
�、垡u：穿上。英衣：花衣。緹習(xí)(tí xí)：這里用作形容詞，色彩鮮艷。《章句》：“重我絳袍，彩色鮮也�！本煟涸瓰辄S赤色的絲織品，習(xí)：麻織的衣。
④羊角：旋風(fēng)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《莊子》：‘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�！妒琛吩疲骸L(fēng)曲戾，猶如羊角�！兑袅x》云：‘風(fēng)曲上行曰羊角。’”扶輿：猶言扶搖，隨風(fēng)盤旋貌。云漠：《章句》：“或曰：浮云漢。漢，天河也。”云漠，即云漢。漠：當(dāng)作“漢”，形近而誤。
⑤神精：神明�！墩戮洹罚骸拔粘稚衩鳎瑒�(dòng)容儀也�！庇喝荩何难糯蠓�，從容不迫。相胥：互相幫助。
⑥進(jìn)：一作“集”，是。瞵(lín)盼：左顧右盼。瞵：視，看。丘墟：高丘，或指昆侖之墟仙境。
�、邷逵簦涸茪饷悦傻臉幼印�
�、鄳死�(liū lì)：悲傷。紆(yū)：舒緩。躊躇(chóu chú)：猶豫，徘徊。
�、崴嘏荷衽！墩戮洹罚骸吧裣芍幰�，聲依違也�！蓖鹾螅褐阜！墩戮洹罚骸胺鳂�，百蟲至也�！�
⑩凄愴(chuànɡ)：凄慘悲傷�；鼗兀杭u回曲折。
佩：玉佩，古人腰間飾物。高太息：長長地嘆息。
祝融：南方火神�！墩戮洹罚骸百履戏缴耖_軌轍也。”昭明：炎神�！墩戮洹罚骸把咨袂膀�(qū)，關(guān)梁發(fā)也�！�
六蛟：六龍。竦：跳，騰飛，與“聳”通。入冥：升入太空�！墩戮洹罚骸八祚Y我車，上寥廓也。”
索合：索求志同道合的人。《章句》：“周遍天下，求雙匹也�！�
西囿(yòu)：西方的園圃。軫(zhěn)丘：高峻的山。崎傾：崎嶇險(xiǎn)峻。
泫(xuàn)：水滴下的樣子。泫流：眼淚泫然流下。后：這里指君王。失靈：失去聰明。
【譯文】
世時(shí)黑昏混亂忠奸不分，
我要離開君王歸返本真。
乘駕飛龍高高飛升，
回旋翱翔直達(dá)蒼穹。
身穿斑斕如花美上衣，
腰系美麗裙裳芳香濃郁。
乘旋風(fēng)扶搖盤旋上九天，
飄浮銀河暫且自樂自娛。
振奮精神態(tài)度從容不迫，
與仙人情思相通結(jié)伴侶。
流星紛紛墜落如同降雨，
左顧右盼登上昆侖之墟。
下視故國云氣迷漫，
我怎能在這里久居。
決心遠(yuǎn)走高飛啊心中傷悲，
放松我的馬韁啊徘徊猶豫。
聽素女清音妙歌聲婉轉(zhuǎn)，
聞伏妃吹竽妙曲音悠揚(yáng)。
神魂凄慘悲傷感慨哀痛，
思緒綿綿盤曲郁結(jié)愁腸。
撫摩玉佩繽紛作響，
長長嘆息自憐自傷。
遣火神祝融先行開路，
令炎神昭明開門候望。
駕起六龍向上飛升，
乘車高馳直上太空。
游遍九州尋求知音知己，
誰能與我一同奮斗終生?
忽然回頭眺望西方園圃，
只見山勢(shì)高峻崎嶇崢嶸。
思戀故國不禁涕淚橫流，
悲傷君王始終糊涂昏庸。
【賞析】
《昭世》以乘龍飛升游仙為內(nèi)容，抒寫詩人忠君與罪君、戀國與去國的內(nèi)心矛盾沖突。首先寫詩人因?yàn)槭缿B(tài)混亂冥昏而離開君王飛升蒼穹，雖然與神人相胥精神振奮，遙望舊邦卻不愿久居。接著寫詩人漫游天國聞素女微歌，聽王后吹竽，歷九州卻難尋知音。最后哀嘆楚國危急，悲傷君王昏庸誤國。
尊嘉
【原文】
季春兮陽陽①，
列草兮成行。
余悲兮蘭生②，
委積兮縱橫。
江離兮遺捐，
辛夷兮擠臧③。
伊思兮往古④，
亦多兮遭殃。
伍胥兮浮江，
屈子兮沉湘⑤。
運(yùn)余兮念茲⑥，
心內(nèi)兮懷傷。
望淮兮沛沛，
濱流兮則逝⑦。
榜舫兮下流，
東注兮礚礚⑧。
蛟龍兮導(dǎo)引，
文魚兮上瀨⑨。
抽蒲兮陳坐，
援芙蕖兮為蓋⑩。
水躍兮余旌，
繼以兮微蔡。
云旗兮電騖，
倏忽兮容裔。
河伯兮開門，
迎余兮歡欣。
顧念兮舊都，
懷恨兮艱難。
竊哀兮浮萍，
泛淫兮無根。
【注釋】
�、偌敬海宏帤v三月曰季春，為春季之末。季：末，小。陽陽：風(fēng)和日麗的樣子。
�、谟啾馓m生：《章句》：“哀彼香草，獨(dú)隕零也�！鄙阂蛔縻病�
③江離：蘼蕪，香草名。遺捐：遺棄。《章句》：“忠正之士，棄山林也�！毙烈模合隳久��；ㄈ锍醭鏊乒P，又名木筆。擠臧：排擠隱藏。臧：同“藏”。
④伊：發(fā)語詞。往古：往古之人。
�、菸轳悖何樽玉悖呵锍�，為報(bào)父仇奔吳。佐夫差大破越王勾踐，后被讒，自剄死。湘：湘江，在今湖南省。屈原自沉汨羅江，此言“沉湘”，是泛稱。
�、捱\(yùn)余：轉(zhuǎn)過念頭想到自己。
�、呋矗夯春�。沛沛：水勢(shì)盛大貌。濱：涯，水邊。這里用作動(dòng)詞，站在水邊。
�、喟耵常撼酥�。榜：船槳。這里用作動(dòng)詞。舫：船的通稱。兩船并在一起也稱舫。礚礚(kē)：石聲，水石撞擊聲。
�、嵛聂~：有斑彩花紋的魚。一說鯉魚。瀨：急流。
�、獬槠眩撼榘纹巡荨！墩戮洹罚骸鞍尾轂橄�，處薄單也�！避睫�(fú qú)：荷花。
微蔡：小草�！墩戮洹罚骸袄m(xù)以草芥，入己船也�！�
電騖(wù)：風(fēng)馳電掣般的前進(jìn)。騖：急跑。容裔(yì)：這里形容高低起伏的樣子。
泛淫：隨波漂浮的樣子。
【譯文】
陽春三月風(fēng)和日麗，
百花爭艷芳草萋萋。
我悲嘆蘭草凋零獨(dú)憔悴，
枝葉亂生不逢時(shí)被丟棄。
香草江離遺棄在山野里，
似筆辛夷自隱藏受排擠。
想起那往古的俊杰賢良，
多半是命運(yùn)多舛遭禍殃。
子胥被害尸浮江河，
屈原放逐自沉湘江。
轉(zhuǎn)念自己今日遭遇，
心懷悲痛無限感傷。
眼望淮水滾滾東流，
真想隨水流逝遠(yuǎn)方。
乘坐大船順流而下，
東流入海水石擊撞。
使蛟龍?jiān)谇懊嬉穼?dǎo)航，
命文魚助我逆流而上。
拔蒲草做坐席陳放船中，
采荷葉做船篷蓋在船上。
水花飛濺濺上我的船旗，
草芥漂浮浮上我的船幫。
張起云旗船兒風(fēng)馳電掣，
波濤洶涌船兒起伏搖蕩。
水神河伯打開大門，
歡欣迎我前來拜訪。
思念楚國郢都終生難忘，
心懷怨恨舉步維艱惆悵。
自己哀嘆像那水上浮萍，
四處漂泊無根難回故鄉(xiāng)。
【賞析】
這首詩寫詩人在陽春三月的美好時(shí)節(jié)不能被君王重用，只能臨淮水而悲嘆，順?biāo)飨駸o根的浮萍。泛流部分用浪漫手法把神話和現(xiàn)實(shí)結(jié)合起來，既有蛟龍導(dǎo)引，文魚上瀨，河伯開門，也有抽蒲陳坐，援芙蓉以為蓋。無論是現(xiàn)實(shí)的還是神話的，各種意象都緊密圍繞泛流寫出。
蓄英
【原文】
秋風(fēng)兮蕭蕭，
舒芳兮振條①。
微霜兮眇眇，
病殀兮鳴蜩②。
玄鳥兮辭歸，
飛翔兮靈丘③。
望溪兮滃郁，
熊羆兮啕嗥④。
唐虞兮不存，
何故兮久留?
臨淵兮汪洋，
顧林兮忽荒。
修余兮袿衣⑤，
騎霓兮南上。
乘云兮回回，
亹亹兮自強(qiáng)⑥。
將息兮蘭皋，
失志兮悠悠⑦。
蒶蘊(yùn)兮霉黧，
思君兮無聊⑧。
身去兮意存，
愴恨兮懷愁⑨。
【注釋】
�、偈捠挘猴L(fēng)聲。舒芳：使花草舒展、挺拔。振條：讓樹的枝條搖動(dòng)。
�、陧痦�(miǎo)：這里是微小的意思。病殀：蜷曲、萎縮。《章句》：“飛蟬卷曲而寂寞也。”
�、坌B：這里指燕子。靈丘：神山�！墩戮洹罚骸氨Q神山，奮羽翼也。”
�、軠�(wěnɡ)郁：水勢(shì)盛大。啕：同“吼”。嗥：野獸大聲叫。
�、菅O(ɡuī)衣：婦人上服稱衣。
�、藁鼗兀罕P旋而上的樣子。亹亹(wěi)：勤勉不倦的樣子。
�、吒�(ɡāo)：水邊的高地。失志：失去志向，理想不能實(shí)現(xiàn)。
�、嗌k蘊(yùn)(fén yùn)：蓄積�！墩戮洹罚骸俺钏夹罘e，面垢黑也�！泵棍�(méi lí)：垢黑的樣子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霉，音眉，物中久雨青黑。一日敗也。黧：黑黃。”
�、釔�(chuànɡ)：悲傷。
【譯文】
秋風(fēng)啊秋風(fēng)瑟瑟聲蕭蕭，
使花草搖動(dòng)讓樹枝動(dòng)搖。
微霜降落大地白茫茫，
鳴蟬蜷曲聲默難鳴叫。
燕子辭別北方回歸南方，
徑向神山靈丘振翅飛翔。
望遠(yuǎn)山澗溪水云霧迷漫，
山中熊羆吼叫驚動(dòng)四方。
圣君唐虞已經(jīng)不復(fù)存在，
我為什么還要久留故鄉(xiāng)?
面臨深淵只見一片汪洋，
回顧山中森林寥廓浩茫。
整飾好自己的衣服行裝，
乘虹霓騰空飛向南方。
駕起五彩祥云盤旋而上，
勤勉不倦日夜自勵(lì)自強(qiáng)。
在長滿蘭草的岸邊暫且休息，
理想難實(shí)現(xiàn)心中不平恨悠悠。
愁思蓄積不散面目黑瘦，
思念君王郁悶不樂心傷憂。
身離國君去，情意卻長留，
悲傷怨恨多，心懷萬古愁。
【賞析】
《蓄英》寫詩人面對(duì)秋風(fēng)蕭蕭的肅殺景象，想到君王昏庸，唐虞不存，只好離開故土飛向遠(yuǎn)方了。他騎霓南上，乘云回旋，不斷地修養(yǎng)自身，自勵(lì)自強(qiáng)，希冀有朝一日能實(shí)現(xiàn)自己的抱負(fù)。他雖然去國遠(yuǎn)游，卻時(shí)時(shí)刻刻思念君王，“身去兮意存”，充分表達(dá)了他戀國與去國的矛盾。
思忠
【原文】
登九靈兮游神，
靜女歌兮微晨①。
悲皇丘兮積葛②，
眾體錯(cuò)兮交紛。
貞枝抑兮枯槁，
枉車登兮慶云③。
感余志兮慘栗，
心愴愴兮自憐。
駕玄螭兮北征，
向吾路兮蔥嶺④。
連五宿兮建旄，
揚(yáng)氛氣兮為旌⑤。
歷廣漠兮馳騖，
覽中國兮冥冥⑥。
玄武步兮水母，
與吾期兮南榮⑦。
登華蓋兮乘陽，
聊逍遙兮播光⑧。
抽庫婁兮酌醴，
援瓟瓜兮接糧⑨。
畢休息兮遠(yuǎn)逝，
發(fā)玉軔兮西行⑩。
惟時(shí)俗兮疾正，
弗可久兮此方。
寤辟摽兮永思，
心怫郁兮內(nèi)傷。
【注釋】
�、倬澎`：九天。游神：舒放精神。《章句》：“想登九天，放精神也�！膘o女：指神女。微晨：黎明。
②皇丘：美大的山丘。
�、圬懀赫薄Ｍ鳎簭澢c云：祥云、瑞氣�！墩戮洹罚骸皯c云，喻尊顯也。言葛有正直之枝，抑棄枯槁而不見采枉壞惡者滿車升進(jìn)，反見珍重御尊顯也。以言貞正之人棄于山野，佞曲之臣升于顯朝�！�
�、苄�(chī)：黑色的無角龍，指山神。《章句》：“將乘山神而奔走也。”螭：傳說中沒有角的龍。征：行。
�、菸逅�(xiù)：天上的五個(gè)星宿。旄(máo)：古代用牦牛尾裝飾的旗幟。這里泛指旗幟。氛：霧氣。
�、弈哼|闊空曠之地。馳騖(wù)：馳騁。
�、咝洌褐干颀�。《禮·曲禮》：“前朱雀而后玄武�！笔瑁骸靶洌斠病｝斢屑�，能御侮用也。”水母：水神。《章句》：“天龜水神，侍送余也�！蹦蠘s：南方�！墩戮洹罚骸澳戏蕉瑴兀菽境Ｃ�，故曰南榮�！�
�、嗳A蓋：星名，包括北斗等群星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《大象賦》云：‘華蓋于是乎臨映�！⒃疲骸A蓋七星，其柢九星，合十六星。如蓋狀，在紫微宮中，臨勾陳上，在蔭帝座�！背岁枺荷咸�。播光：當(dāng)作“瑤光”，指北斗第七星。
�、釒鞀洌盒敲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晉《天文志》云：‘庫婁十星，六大星為庫，南四星為樓。’按，庫婁形似酌酒之器，故云。”瓟(bó)瓜：小瓜。這里是星名�！冻o補(bǔ)注》：“瓟瓜，天官星。古曰瓟瓜一名天雞，在河鼓東�！�
�、廛�(rèn)：制止車輪轉(zhuǎn)動(dòng)的木頭。
寤(wù)：睡醒。辟摽(biāo)：撫摩捶擊胸口。辟：拊心貌。摽：擊打�！对娊�(jīng)·邶風(fēng)·柏舟》：“靜言思之，寤辟有摞�！毖运恢X撫心捶胸長嘆。
【譯文】
登上九天舒放精神，
在黎明時(shí)分傳來神女歌聲。
悲嘆那大山中葛草成堆，
盤根錯(cuò)節(jié)亂亂紛紛。
挺拔的枝干被壓抑多枯槁，
彎枝曲杈反被珍重敬尊。
我心慘痛如刀割，
凄凄慘慘自哀自憐自傷情。
駕起龍車向北奔馳，
直向自己的來路西北蔥嶺。
連起五星宿作旗旄，
揚(yáng)起那滿天云霧作旗旌。
在那遼闊無際的曠野奔馳，
遍觀中國一片昏暗不明。
神龜與水神前來送行，
與我約定在繁花盛開的南國相逢。
登上華蓋星來到天頂，
暫且逍遙在北斗群星之中。
舉起庫婁群星斟滿酒漿，
端著天官四星承接食糧。
休息之罷我將遠(yuǎn)去，
驅(qū)車出發(fā)直奔西方。
想到當(dāng)今世俗嫉恨正直，
絕不可以長久留在此方。
憂愁難眠啊捶胸長嘆思不斷，
心中不快啊愁苦郁悶自哀傷。
【賞析】
這首詩抒寫詩人憤世嫉俗、矢志不渝的情懷。他悲嘆葛草堆積，貞枝枯槁，憤然離世，命駕遠(yuǎn)行。其中“連五宿兮建旄，揚(yáng)氛氣兮為旌”，“抽庫婁兮酌醴，援爬瓜兮接糧”，運(yùn)用浪漫的夸張手法烘托出詩人的高大形象。
陶雍
【原文】
覽杳杳兮世惟，
余惆悵兮何歸①?
傷時(shí)俗兮混亂，
將奮翼兮高飛。
駕八龍兮連蜷，
建虹旌兮威夷②。
觀中宇兮浩浩，
紛翼翼兮上躋③。
浮溺水兮舒光，
淹低佪兮京沶④。
屯余車兮索友，
睹皇公兮問師⑤。
道莫貴兮歸真，
羨余術(shù)兮可夷⑥。
吾乃逝兮南娭，
道幽路兮九疑⑦。
越炎火兮萬里，
過萬首兮嶷嶷⑧。
濟(jì)江海兮蟬蛻，
絕北梁兮永辭⑨。
浮云郁兮晝昏，
霾土忽兮塺塺⑩。
息陽城兮廣夏，
衰色罔兮中怠。
意曉陽兮燎寤，
乃自軫兮在茲。
思堯舜兮襲興，
幸咎繇兮獲謀。
悲九州兮靡君，
撫軾嘆兮作詩。
【注釋】
�、勹描茫河陌担钸h(yuǎn)的樣子，這里引申為愚昧。惟：謀�！墩戮洹罚骸坝^楚泥濁，俗愚蔽也�！�
�、谶B蜷(quán)：蜷曲的樣子。威夷：同“逶迤”“委蛇”。彎彎曲曲連續(xù)不斷的樣子。
③中宇：即宇中，天下。翼翼：壯健貌。躋(jī)：登，上升。
④溺水：溺與弱同。弱水，水名。舒光：煥發(fā)光彩�！墩戮洹罚骸八於沙亮�，揚(yáng)精華也。”沶(zhǐ)：同“沚”，水中小塊陸地�！墩戮洹罚骸八锌删訛橹�，小洲為渚，小渚為沶。京沶，即高洲也。”
�、萃停厚v扎�；使禾斓邸！墩戮洹罚骸八煲娞斓�，諮秘要也�！�
�、逇w真：歸返自然本性。夷：喜。《章句》：“念己道藝，可悅樂也。《詩》云：‘既見君子，我心則夷。’夷，喜也。”
�、邐�(xī)：同“嬉”，游戲。南娭：即到南方游戲。九疑：九疑山，又名蒼梧山，虞舜葬處，在今湖南省寧遠(yuǎn)縣南。
�、嗳f首：指海中眾多島嶼。嶷嶷(nì)：同“嶷嶷”，高峻的樣子。
�、嵯s蛻(tuì)：蟬脫皮。比喻解脫。《史記·屈原傳》：“蟬蛻于濁穢，以浮游塵埃之外�！绷海焊吡甏笊�。永辭：長訣而去。
⑩霾(mái)：陰霾。塺塺(mò)：塵土飛揚(yáng)的樣子。
陽城：春秋時(shí)楚地�！段倪x》宋玉《登徒子好色賦》：“惑陽城，迷下蔡�！弊ⅲ骸俺F介公子所封，故取以喻焉。”廣夏：大屋。夏：通“廈”。罔：同“惘”，失意。
曉陽：曉明。燎寤：即“僚悟”，明白，理解。自軫(zhěn)：一本作“息軫”，“自”為“息”之壞字，是息軫，停車。譯文從之。
襲興：相繼興盛。幸：為天子所親愛，寵幸。
靡君：《章句》：“傷今天下無圣主也�！�
【譯文】
看楚國混濁世人多愚昧，
我心惆悵無聊何處歸?
哀傷世俗一片混亂，
我將要展翅高飛。
乘駕八龍蜷曲向前，
樹起霓虹旗招展逶迤。
看天下浩浩渺渺，
八龍矯健沖天飛起。
渡過了弱水煥發(fā)光彩，
暫停留漫步在水中高地。
把我的車駕集合起來去尋求朋友，
見天公忙請(qǐng)教問師學(xué)習(xí)。
論大道莫貴于返璞歸真，
稱贊我有道術(shù)實(shí)在可喜。
我將要去南方周游嬉戲，
經(jīng)過那崎嶇山路上九疑。
越過熱如烈火的萬里酷熱地，
渡過海中高聳的萬座險(xiǎn)島嶼。
渡過江海脫離濁穢獲新生，
跨越北面的高陵大山長訣而去。
烏云沉沉白晝暗如夜，
風(fēng)卷塵土迷迷蒙蒙遮天日。
在陽城的高屋大廈暫且歇息，
容顏衰老心神恍惚啊落拓失意。
我心里明白通達(dá)事理不糊涂，
在這里我暫且停車自休息。
想那唐堯與虞舜相繼昌盛，
只為重用皋陶獲得興邦計(jì)。
傷今天下沒有賢君圣主呀，
撫軾長嘆作詩抒情意。
【賞析】
這首詩抒發(fā)了詩人逃逸歸隱返璞歸真和希望輔佐圣君振興邦國的矛盾。詩人傷時(shí)俗之混亂，將奮翼而高飛，他請(qǐng)教皇公天帝，皇公天帝稱贊他返璞歸真。他登九疑，越炎火，渡江海，雖然蟬蛻濁穢，但是仍覺得落拓失意。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皋陶那樣遇見堯舜明君施展才能，然而九州無明君，只能撫軾作詩長嘆了。
株昭
【原文】
悲哉于嗟兮，
心內(nèi)切磋①。
款冬而生兮，
凋彼葉柯②。
瓦礫進(jìn)寶兮，
捐棄隨和③。
鉛刀厲御兮，
頓棄太阿④。
驥垂兩耳兮，
中坂蹉跎⑤。
蹇驢服駕兮，
無用日多⑥。
修潔處幽兮，
貴寵沙劘⑦。
鳳凰不翔兮，
鶉鴳飛揚(yáng)⑧。
乘虹驂霓兮，
栽云變化。
鷦鵬開路兮，
后屬青蛇⑨。
步驟桂林兮，
超驤卷阿⑩。
丘陵翔舞兮，
溪谷悲歌。
神章靈篇兮，
赴曲相和。
余私娛茲兮，
孰哉復(fù)加?
還顧世俗兮，
壞敗罔羅。
卷佩將逝兮，
涕流滂沲。
【注釋】
�、儆卩�(xū jiē)：嘆息聲。于為吁之省借。切磋(qiē cuō)：古時(shí)雕刻骨器叫切，雕刻象牙叫磋。后每引以比喻學(xué)問之觀摩或朋友之攻錯(cuò)。這里則用以比喻內(nèi)心如刀切磋一樣疼痛。
�、诳疃憾嗄晟荼局参�。雖冰雪之下也能生芽，開花最早，故名款冬。
�、鄣[(lì)：石頭。隨：同“隋”，隋侯之珠�！痘茨献印び[冥訓(xùn)》：“隋侯之珠�！弊ⅲ核澹瑵h東之國，姬姓諸侯也。隋侯見大蛇傷斷，以藥敷之。后蛇于江中銜大珠以報(bào)之，因曰隋侯之珠，蓋明月珠也。和：和氏璧�！俄n非子·和氏》載，楚人卞和得璞玉，獻(xiàn)厲王、武王，皆以為誑，刖其左右足。及文王立，乃使人理其璞，果得寶玉，遂命曰和氏之璧。
④鉛刀：不鋒利之刀，喻無用之人。厲御：積極進(jìn)獻(xiàn)。頓：同“鈍”，不鋒利。太阿：寶劍名。也作泰阿。傳說春秋時(shí)楚王命歐冶子干將鑄龍淵、泰阿、工布三劍。
�、蒇啵荷狡�。蹉跎(cuō tuó)：失足，顛蹶。
⑥蹇(jiǎn)：跛，瘸。
�、呱硠�(suō mó)：即摩挲，用手撫摩。引申為親昵。
�、帙嚕杭殆g鶉。鴳(yàn)：鷃雀，一種小鳥。
⑨鷦鵬：鳥名�！稄V雅·釋烏》“鷦鵬，鳳凰屬也�！�
�、獠襟E：或慢或快地前進(jìn)。步：緩行。驟：疾走。驤(xiānɡ)：馬昂首疾走。卷阿(quán ē)：險(xiǎn)峻的高山。卷：曲。引申為險(xiǎn)峻。阿：大陵，高山。
赴曲：齊奏樂曲。《章句》：“宮商并會(huì)，應(yīng)琴瑟也。”
孰哉復(fù)加：即孰復(fù)加哉。《章句》：“天下歡悅，莫如今也。”
罔羅：捕動(dòng)物的用具，引申為搜集包括之義。《漢書·王莽傳》：“罔羅天下異能之士�！边@句的意思是，敗壞了禮賢下士搜求人才的制度。
卷佩：收拾行裝。佩：衣帶上的飾物，這里代指衣物。滂沲：同“滂沱”。本指雨下得很大，這里形容眼淚流得很多。
【譯文】
悲傷啊我仰天長嘆，
內(nèi)心里如劍削刀剜。
款冬在嚴(yán)寒中開花，
百花香草枝葉凋殘。
瓦器碎石進(jìn)獻(xiàn)為寶，
隋珠和璧拋棄一邊。
鉛刀鈍劣高位任用，
丟棄不用太阿寶劍。
千里良馬疲憊垂耳，
半山坡上蹉跎不前。
跛腳瘸驢拉車駕轅，
無用之人日益增添。
清廉之士退避歸隱，
權(quán)貴寵臣君前弄權(quán)。
鳳凰不能自由翱翔，
鵪鶉鷃雀任意飛竄。
乘駕虹霓升空遠(yuǎn)游，
車載彩云變化萬端。
命令鷦鵬前面開路，
再叫青蛇緊跟后邊。
或慢或快走在桂林道上，
駿馬昂首越奇峰高山。
山丘起伏歡樂起舞，
溪谷流水歌聲潺潺。
奮筆寫出神靈篇章，
琴瑟齊奏宮商相和。
我在這里私自娛悅，
哪里還有這樣歡樂?
環(huán)顧人間世俗百態(tài)，
敗壞綱紀(jì)誤君誤國。
收拾行裝將去遠(yuǎn)方，
思念故國淚流滂沱。
【原文】
亂曰：
皇門開兮照下土，
株穢除兮蘭芷睹①。
四佞放兮后得禹，
圣舜攝兮昭堯緒，
孰能若兮愿為輔②。
【注釋】
�、倩书T：指君王之門�！墩戮洹罚骸巴蹰T啟開，路四通也�！敝攴x：污穢邪惡的東西。
�、谒呢�(nìnɡ)：指堯的四個(gè)佞臣：驩兜、共工、苗、鯀。佞：奸臣。攝：攝政，代君主處理國家政務(wù)。昭：發(fā)揚(yáng)光大。堯緒：唐堯傳留下來的事業(yè)。輔：輔佐之臣。
【譯文】
尾聲：
君門大開，光明普照下方，
掃除邪惡濁穢，觀百花綻放。
放逐四佞，大禹得掌朝政，
虞舜攝國承繼唐堯，事業(yè)興旺，
誰能像堯舜，我愿為輔相。
【賞析】
這首詩為漢代王褒所作，表現(xiàn)了詩人對(duì)社會(huì)混亂，摧殘人才現(xiàn)象的痛心疾首。他采用博喻手法對(duì)比羅列自然界的、社會(huì)的、歷史的、現(xiàn)實(shí)的，諸多摧殘人才、重用無能之輩的現(xiàn)象，使人讀了觸目驚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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